第二十九章
王天下有三重(重要,指議禮、制度、考文)焉,其寡過矣乎!上(從前,指夏商之禮)焉者雖善,無徵(證明)。無徵,不信。不信,民弗從。下(在下位者,指孔子)焉者雖善,不尊。不尊,不信。不信,民弗從。故君子之道,本諸身(自己),徵(引證)諸庶民。考諸三王而不繆(謬,錯),建諸天地而不悖(不悖天理)。質諸鬼神(卜問)而無疑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(不同意)。質鬼神而無疑,知天也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,知人也。
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,行而世為天下法,言而世為天下則。遠之,則有望(仰望);近之,則不厭。詩曰:「在彼無惡,在此無射(厭怠);庶幾夙夜,以永終(永遠保持)譽。」君子未有不如此,而蚤(早)有譽於天下者也。
君子之動行言將為天下道法則,故其行必慎,雖善不足,還須有徵,有尊,不單廣泛地適用(徵諸庶民、質諸鬼神),而且經得起時間考驗(百世似俟聖人),合乎天人之道。故君子不會未經夙夜而能蚤有譽。
第三十章
仲尼祖述(遠述,宗述)堯舜,憲章(取法)文武。律(法取)天時,下襲(因襲)水土。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,無不覆幬(幬即覆)。辟如四時之錯行,如日月之代(替代,交替)明。萬物並育而不相害。道並行而不相悖。小德川流(指禮義文理);大德敦化。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。
此將聖人之行與天地相比對。天地無不持載、覆幬,包容萬物,萬物並行不悖,此天地所以為大。這是聖人應效法的,但為甚麼聖人當法天?因為天與道德相吻合。為甚麼相吻合,是巧合還是有理路可尋?若是巧合,則一切這些言說似無大意思,故中庸這種思路似應隱含天必與道合的思想。而道與天必合,一是因道緣自天,成為道德天定論,道德亦成他律,一是因天由道顯,以道德觀天,則天便處處合道,此可保住道德的自主性。事實上,天下有不少萬物相害的例子,人何不法之?只因以道觀之,這些相害將被視為非具本質性之事象,非當法之對象而已。
第三十一章
唯天下至聖,為能聰明睿知,足以有臨(統率百姓)也;寬裕溫柔,足以有容(能容物)也;發強剛毅,足以有執(能持守)也;齊(齋,整潔)莊中正(不偏倚),足以有敬也;文理(有條理)密(細密)察(明辨),足以有別也。溥博淵泉(喻心胸廣闊),而時出之(喻德行隨時表現)。溥博如天,淵泉如淵。見(現)而民莫不敬;言而民莫不信;行而民莫不說。
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,施(迤,旁及)及蠻貊。舟車所至,人力所通,天之所覆,地之所載,日月所照,霜露所隊(墜):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。故曰配天。
第三十二章
唯天下至誠,為能經綸(治理)天下之大經(治國九經),立天下之大本(中者天下之大本,即性與天道),知天地之化育。夫焉(哪裏)有所倚?肫肫(誠懇貌)其仁!淵淵(深水貌)其淵!浩浩其天!茍不固聰明聖知,達天德者,其孰能知之?
第三十三章
詩曰:「衣錦(穿錦衣)尚(外加)絅(罩衫),」惡其文之著(顯露)也。故君子之道,闇然而日章(彰);小人之道,的然(明)而日亡。君子之道,淡而不厭、簡而文、溫而理。知遠之近,知風之自,知微之顯。可與入德矣。
詩云:「潛雖伏矣,亦孔(甚)之昭。」故君子內省不疚,無惡於志。君子之所不可及者,其唯人之所不見乎。
詩云:「相(視)在爾室,尚(尚且)不愧於屋漏(室西北隅,屋中最暗之角)。」故君子不動而敬,不言而信。
此再言慎獨、德之內在性。
詩曰:「奏(進)假無言,時靡有(沒有)爭。」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(勉力),不怒而民威於鈇鉞(刀斧)。
詩曰:「不(丕)顯惟德,百辟(諸侯)其刑(型,以為模範)之。」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。
詩云:「予懷明德,不大聲以色(疾言厲色)。」子曰:「聲色之於以化民,末也。」
詩云:「德輶(輕)如毛。」毛猶有倫(形相)。「上天之載,無聲無臭。」至矣。
此則進言及無言之教,君子以身教,以身為模範,則勝於奢言。身教實與德之內在性、自主性有關。德非為外顯,故內修為重,教亦不可流於形式無自覺,言語乃外顯,故當小心注意不要流於外譽之追求。以身示範,勝於言詞之輕則勸、重則迫,對他人之自主性更尊重。